江沈字临暮

题目瞎起系列

民国背景（有私设）

将军王和医生喻

几句话叶黄

又是一年年关。

今年京城竟意外的下了雪，给街道房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白。

不觉间，城中肃杀的气氛也在这雪中消融了不少，整个城这才有了将近年关的欢欣味儿。

前不久刚响过的枪炮声好像就在这场雪中消弥了，南街地面上那些弹孔，西街被炸塌的墙角，北街那个贴着“孝”的人家，东街上断腿的流浪汉，也都好像没那么令人害怕了。

越是到了年关，便觉得时间过的快，好像路上孩子还在说自家母亲熬的腊八粥多么好喝，话题就变成了送灶的糖瓜的香甜。

但百姓的安宁也只是雪带来的表象，城中巡街官兵的军靴踏在青石砖上的哒哒声仍是每天响起，战争的火苗依然在看不见的地方燃烧，蓄势待发着。

夜里偶有的几声枪响昭示着现在并非是和平年代，提醒人们即使是年节也需小心。

城中革新派与封建派的领导人仍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下一次的交战。

可不管是什么谋划，看在“过年”这两个字的份上，都暂时的偃旗息鼓了。

城东的医馆，并未被这气氛感染分毫。温文儒雅的医生还是一丝不苟地接待每一个前来的病人，不曾多问一句，无论他们是因何事来访。

医生长相不算是那种传统的凌厉帅气，也不是那种所谓天庭饱满的有福长相，他的五官柔和，眉眼间带着笑意，像他的人一样，全城一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或多或少梦中肖想过这人。

为什么只有一半呢？

城北住着位大人，是常年驻守这里的一位年轻将军，将军府同样未被气氛感染半分。将军依旧每天出去巡视，夜晚回到府中。无论是街上的叫卖还是猛然响起的枪声，亦或是泼辣姑娘的叫喊，都不能让他停下脚步。

将军眉目凌厉，一双剑眉向上高挑，眼角藏锋，寡淡的薄唇总是紧抿着，样貌自不用说，当然是生的极好。只是两只眼睛不太对称，但也无大碍，不妨碍人欣赏。

只是这位将军每天都会去医馆一趟，不知原因。本来这事也没人知道，只是有一次有个姓叶的人找将军，转了大半个京城，最后在医馆门前找到了正在和医生道别的将军。

据那人说，他从未看过将军的脸上有那么和暖的表情，带着过去老京城午后特有的缱倦，那双眼睛里仿佛盛了傍晚四合院里袅袅的炊烟，不再含着冷硬的冰碴。

“啧。”这是当事人叶某说完的评价。

但是将军和医馆里那位不以为然。“管他。”这是将军的回答。

“看来应该让少天多出去跑跑了。”这是微笑的医生。

转眼到了二十四，过年扫房当然是必要的。

将军府那么多下人，自是用不着将军亲自动手，于是我们金贵的将军就大老远跑到医馆里，帮医生打扫医馆（其实是调戏医生，bushi）。

“杰希？你怎么来了，将军府不扫除吗？”年轻的医生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，差点把手里的笤帚摔到地上。

“将军府那么多人，用不着我，去了也是添乱，想你也没人帮忙，就不请自来了。喻医生可还欢迎。”将军这话说的客气，但丝毫没有擅闯别人家的自觉。

“谁敢说将军你添乱啊。”医生有些好笑，违心地说道：“我自是欢迎的。”

嘴上说着欢迎，喻文州可不敢让金贵的将军干活，不是怕累着他，就是这位不请自来的将军的家务活，着实干的一言难尽。

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倒不至于，但这位清奇的脑回路用来整整作战计划，折腾敌人还可以。做家务嘛……喻文州实在是觉得，他这个小医馆经不起王杰希这尊大佛折腾。

诊所不大，就算不用帮忙，喻文州半天也就收拾好了。王将军就很是脸大的搬了张凳子，坐在门边，腰杆挺得笔直，正襟危坐。要不是他长的没那么凶神恶煞，还真像喻医生过年买了个大门神。

门神将军倒也没注意自己的形象，不觉自己碍事，眼中只剩下屋里忙碌的那道身影，阳光穿透彩色玻璃，斑驳地照在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上，落下一圈圈斑斓的光晕。

王杰希一时间感觉心中满是说不清的酸涩，这战火硝烟之中，这片刻的美好究竟能留多久呢？这平静又能持续多久呢？

他不知道，他不是神，他不能把自己分成两半来同时保护爱人和家国。也或许他会走的比喻文州更早也说不定，那他走了以后……

他不敢再想下去，克制不住自己地唤了那人一声。

“文州。”

声音暗哑，带着克制的意味。

“嗯？”正整理最后一点东西的喻文州回过头来，有些疑惑看向王杰希，却对上那双盛满了情意的眸子。他有些愣神，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，王杰希却突然站起身，一把把他抱在怀里。

王杰希拥的很紧，像是要把他融进骨血里。

喻文州很少见到他这样，前一阵战事频繁感情像一叶孤舟的时候常有，进来安稳许多，许久不曾见过了。

今天不知他又想了什么，勾起心事罢，战乱之时，谁都不轻松啊，安稳一时，安稳不了一世啊。

他抬手，轻轻回拥住王杰希。安抚性地在那人背上拍了拍。

冬日少有的暖阳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，在身后遍布伤痕的青石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。

仿佛还在相拥时，街边的店铺中堆满的年货就只剩下箱底了。

在家家户户都贴上新窗花时，除夕便到了，京城从清晨就开始飘起小雪，中午便已纷纷扬扬如鹅毛一般了。

路上的孩子们出来的少了，巡街的官兵也早早没了踪迹，商铺的门紧锁着，街道一派平静。

但是城东的医馆却没有关门，医生早早换了对联和福字，早饭中饭连在一起胡乱吃了一顿，坐在医馆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装着蜜丸的瓶罐。

时间不觉到了午后，雪依然在下，落到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身上，平添的几分风雪归途的意味。

“杰希那边，除夕防务还没有布置好吗？少天和叶修今年也晚了许多啊。”医生一边炒着菜，一边自言自语道。

“布置好了，跟叶修和黄少天说了会儿话，今年他们应该不会过来，在叶家过。”王杰希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背后出现。

“回叶家？叶伯父那边，终于同意了？”喻文州听了他话，炒勺一顿，有些惊讶地问。

“嗯，叶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，他弟弟年后要成婚了。还有，他们送了酒。”王杰希把酒瓶子递上前去给他看。

喻文州接过酒瓶，看了看，黄少天酿酒惯用的酒瓶子，一闻却不像：“许是……不对，这是哪家酿的？粮食酒不是少天的风格，他的酒瓶子也不会随便外借。”

王杰希脱掉衣帽，抖掉上面的雪，把他们挂到衣架上，说道：“叶修手酿的，我起先也不知道他会酿酒。”

“那少天可算有个好归宿了啊，他好酒的很。”喻文州半开玩笑地说道。

酒是好酒，可归宿，谁知道呢？王杰希心想，他也知道喻文州只是说说，在这个年代，谁又说的准谁的归宿呢？

能从硝烟中贪得半分清闲与心上人共度，已是万幸，他们不敢奢求更多，安稳于现在，便已足够了。

两人间静默了片刻，不大的空间内只剩下喻文州炒菜的声音。良久，喻文州先开口道：“时间不早了，菜快好了，坐下吃饭吧杰希。”

饭桌上气氛有点冷，王杰希便主动挑起话茬，说道：“文州，西街你喜欢的那家戏院的门面昨天夜里被枪杀了。你也知道他脾气性格，大抵就是因为不愿从了那些所谓老爷，可惜了。”

喻文州咽下一口菜，回道：“果然是自古红颜多薄命，那般好的人儿，只生错了年代，不然定是名动天下的一方名伶。”

他叹了口气：“唉，其实说到底，走了反而于他是个解脱，不用再夹在这些人中间察言观色，反倒潇洒自在。”

说罢看着王杰希，眸中闪过不明的意味，张了张嘴，长叹一口气，最终也只是平淡地说：“杰希，不说了，吃饭吧。”

他虽未说什么，王杰希却懂他的意思：现在是自己这方势力强，这京城没什么能伤到他们的。可以后的天，谁说的准。如果真落到颓势，或许被枪指着，要了命的，就是喻文州了也说不定。

他不比王杰希，那些人不敢动王杰希，可他和王杰希关系好，这个京城人大抵是都知道的。他只是一介医生，并无自保能力，反而牵制住了王杰希。

他甚至有些羡慕那个戏子。

王杰希有些后悔说这个话题，自知不会调和气氛，便不在言语，两人就这样心事重重吃完了饭。

晚上自然是要熬过夜来的，今年叶黄二人不在，不大的屋子里有些冷清。他们俩都不是活泼的人，相对无言的坐着，心中有千言万语与对方道来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王杰希靠在椅子上，想着今天叶修与他说的话。

“老王，这偌大京城，可还有我们安身之处？我和少天暂且不提，就说文州，你能保证他的安危？今后有什么打算，你自己暂且考虑下吧。”

他现在在想，怎么才能保护喻文州。

时间就在他这样思考中过去了，喻文州的声音把他唤回现实：“杰希，想什么呢？包饺子了。”

他的声音依旧温柔，划过王杰希耳旁，他突然下定了决心。那一瞬间，身上好像卸下了重担一样，轻了许多，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松快。

饺子包的很快，煮的也快，一柱香时间就出锅了。

将饺子放好，王杰希把喻文州拉到屋外，就着雪映出的白光，轻轻道：“过完年，我想把你送到日本去求学。”

喻文州听他这话，猛地转过头来，刚要开口，王杰希一根手指横在他唇边，示意他先听下去。

“我打算等下一阵安定时期，就辞去职务，去日本找你。明年的局势，我怕我守不住你。”王杰希的语气带着些许恳求：“文州，我害怕。”

喻文州的说辞被他这一句我害怕全数堵了回去，他有些无奈的看着王杰希。他知道自己会是他的软肋，他也不想成为他的软肋，他知道自己只能同意。

良久，他才缓缓开口道：“那，你定要早点过去。记得……记得给我写信。”

王杰希郑重的点头，说道：“若有违心负数，横遭三豹（注）！”他誓言如有千钧之重，沉沉地烙在喻文州心间。

喻文州轻轻摇了摇头。 轻声道：“你不必这般，我自是信你的。”

这时，远处的钟楼传来象征性新年的钟声，王杰希低头，吻上喻文州的唇，没有深入，只是贴着唇瓣，像个虔诚的信徒亲吻他的信仰。

钟声传遍了京城，随之而来的是鞭炮的声音，新的一年，终于来了。

不管这一年又会怎样，至少我们都还在。喻文州想着，轻轻拥住了王杰希。

他们只是广袤世界中微小的芥子，不管他们怎样，时间总是在不停的走，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停歇。

但此刻，他们的世界中只有对方。

有些事，有些东西，都是时光赋予我们的财富，在我们的骨血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，促使我们成长。

感谢全职，让我遇见了最好的他们和最好的你们，感谢相遇。

不才，寒塘渡鹤，让各位见笑了。

祝大家除夕快乐。

注：三豹指唐监察御史李嵩、李全交，殿中王旭。京师号为三豹。这三人都为酷吏，凡落到其手上的人都求生一心求死。语意和现在发誓常用的不得好死相似。

新的一年，祝tag里的所有人，要一直快乐下去啊。祝我们的王喻，要一直走下去。